秋分过后的烟火与稻香
晨起,轻轻推开窗户,一股带着三分凉意的风,瞬间钻进屋内。院子里的瓦檐上,凝结的露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,砸在水泥地上那丛倔强的狗尾草上,溅起细碎的光,仿佛撒下了一把碎银。这,便是秋分最温柔、最妥帖的开场白。 我揣着半个隔夜的窝窝头,沿着皇亭路悠悠地往西关三走去,心中满是对这节气里藏着的市井暖意的期待。 西关三的巷子,地面有的是水泥铺就,被岁月打磨得发亮,有的是质朴的泥土地。巷子两侧的老墙,爬满了枯了大半架的丝瓜藤,枯黄的叶子间,还孤零零地挂着两个皱巴巴的瓜,宛如老人攥在手中的旧核桃,带着岁月的沧桑。 巷口,张大爷早已支起了菜摊。竹筐里,刚拔的青萝卜码得整整齐齐,沾着的泥土还带着丝丝潮气,萝卜缨子鲜灵灵地翘着,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秋的生机。“秋分吃秋菜,赛过吃人参哩!”张大爷见我驻足,手中的秤杆轻轻晃了晃,秤砣坠着的红绳在风中悠悠荡荡。旁边的石榴摊热闹非凡,老李哥蹲在马扎上,熟练地剥着石榴,殷红的籽儿如晶莹的宝石般滚进粗瓷碗。他笑着告诉我,这是自家院子里的树结的,秋分一到,这籽儿就甜得能拉出蜜来。 我顺着巷子缓缓往外走,墙根下的石阶上,几位老人正围着石桌剥玉米。金黄的玉米粒从他们指缝间漏进竹筛,发出簌簌的声响,与他们的闲话声交织在一起,飘向远方:“今年秋汛稳,北马庄的稻子该熟得正好。”“可不是嘛,昨儿见李家小子拉着稻穗来碾米,白花花的,闻着就香。”他们的袖口沾着玉米须,阳光洒在花白的头发上,暖得如同晒透的棉被,让人心里也跟着暖乎乎的。巷尾的杂货铺敞着门,老板娘在门口晒着辣椒,红通通的辣椒串子挂在门框上,风一吹,便与屋里飘出的糖炒栗子香缠绵在一起,将秋分的凉意都烘得暖融融的。 午后,我骑着自行车向北马庄驶去。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已黄了大半,风过处,叶子打着旋儿轻盈地落在田埂上,宛如铺出了一条软乎乎的金毯。远远望去,那片稻田就像被阳光铺满了大地,稻穗沉甸甸地弯了腰,仿佛在向大地母亲致谢。风一吹,金浪顺着田垄往远处涌去,沙沙声宛如秋分最柔软的调子,诉说着丰收的喜悦。 田埂上,李大爷正握着镰刀割稻。草帽沿压得低低的,露在外面的脖颈晒得黝黑,那是岁月和劳动留下的痕迹。稻穗在他手里轻轻一拢,“唰”地一声,穗子便落进身后的竹筐。他的小孙子蹲在旁边,手里攥着根稻穗,正小心翼翼地把金黄的籽儿一粒一粒往下剥,剥满一小捧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,嚼得嘴角沾满了白花花的粉,惹得李大爷直笑:“慢些吃,今年的新米,管够!” 走进庄里,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晒着稻子。竹席铺在院子中央,金黄的稻粒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,女主人拿着木耙来回翻晒,稻壳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飘满整个院子。墙角的枣树上,还挂着几颗红透的枣,风一吹就轻轻晃悠,偶尔掉下来一颗,滚到晒稻的竹席旁,被路过的鸡啄着玩,给这宁静的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机。 傍晚时分,北马庄的炊烟袅袅升起,与稻田的清香交织在一起,飘向遥远的天际。我坐在田埂上,静静地看着夕阳把稻穗染成更深的金,听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和村民的谈笑声,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。秋分的意义,大抵就藏在这西关三的市井烟火与北马庄的田园稻香里吧。它不似盛夏那般热烈奔放,也不似寒冬那般凛冽肃杀,只是用一份妥帖的丰收与静谧,告诉人们,在岁月流转间,总有这般安稳的美好值得我们去珍藏。 本网通讯员:石启平 (编辑:东北亚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