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歇矿山灯
2025-12-23 17:36 [佳文赏析] 来源于：新集公司 作者：张安坤
导读：昨夜刮了一整宿的风，今晨一推门，那股子寒意便直往骨缝里钻，叫人不由得打个哆嗦。下午将下班时，天又悭吝地飘起雨丝来，不是雨，倒像是谁把冷气凝成了细针，一根根斜刺着人的脸。矿门口的景象是每日不变的喧嚣，各式车辆挤作一团，红的、黄的尾灯在薄暮里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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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刮了一整宿的风，今晨一推门，那股子寒意便直往骨缝里钻，叫人不由得打个哆嗦。下午将下班时，天又悭吝地飘起雨丝来，不是雨，倒像是谁把冷气凝成了细针，一根根斜刺着人的脸。矿门口的景象是每日不变的喧嚣，各式车辆挤作一团，红的、黄的尾灯在薄暮里明明灭灭，焦急地眨着眼。路边岔口上，三三两两站着等拼车回城的同事，缩着脖子，呵出的白气刚出口，便被湿冷的空气吞没了。这景象看惯了，心里却无端地空了一块。忽然念头一转：今儿是周五了。 心便飞了出去。先惦着在合肥念大四的女儿，电话拨过去，响了几声，却掐断了。少顷，微信上跳出一行字：“爸，明天考六级，在复习呢。”字是冷的，可我仿佛能瞧见图书馆里那盏孤灯下，她蹙着眉的侧影。罢了，不扰她。又想起儿子身上的荨麻疹，电话通了，那头声音有些蔫，只说：“还吃着药呢，痒。”三言两语，便也挂了。两头都是简短的回应，像这雨丝，落下便没了踪影，只留下心上那片被濡湿的凉意，久久不干。 东朱街南头。这条小街白日里还有些市井气，此刻却被寒雨洗得冷清。一眼望见那家拉面馆，门脸不大，玻璃窗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，里面透出晕黄的、暖融融的光来。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进去，一股裹挟着牛肉汤香的热浪扑面而来，眼镜片上霎时起了一层白雾。老师傅在氤氲的蒸汽后头朝我点点头，手里的面团一抻一甩，落在案板上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是这冷夜里唯一结实的声音。面端上来，粗瓷海碗，汤色醇厚，浮着碧绿的香菜末与通红的辣油。顾不得烫，先呷一口汤，那滚热带着一股蛮横的劲儿，从喉头一路熨帖到胃里，驱散了盘踞一日的寒气，僵直的四肢百骸，仿佛也在这暖意里渐渐苏活过来。 吃完出来，身上已微微发了汗。这才发觉，雨不知何时歇了。空气是洗过的，吸到肺里，清冽得很，只是那寒意，仿佛也因这澄澈而更加锋利了些。许是因着周末，街上行人寥寥，路灯将湿漉漉的柏油路面照出一片片恍惚的亮斑，像碎了的镜。街两旁的店铺多已上了板，偶有一两家还亮着灯，那光也是倦的，懒懒地淌到街心。我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熟悉招牌的旧模样，只沿着这湿亮亮的路，慢慢地往回走。 回到矿区，一抬头，却怔住了。 方才在外头的世界里，夜是沉黑而散漫的；此刻，整个矿区却笼在一片宁谧而璀璨的光晕里。雨洗过的夜空，是一种沉静的墨蓝色，宛如细滑的缎子。而地面上，那各色的霓虹灯——厂房间勾勒轮廓的暗红，办公楼顶流转的幽蓝，路灯洒下的暖黄，还有不知何处投来的一抹淡淡的紫——都因了这空气的洁净，显得格外鲜明、润泽。灯光交织着，又不彼此淹没，静静地浮在湿润的夜色里，将矿区的轮廓烘托得既清晰，又朦胧。远处的井架，那钢铁的骨骼，此刻也敛去了白日的硬朗，在光影里化作一道挺拔而沉默的剪影。 这景象，竟让我无端地想起“出水芙蓉”四个字来。是的，这雨后的矿山，不像白日里那个吞吐着风雷、喧嚣着力量的巨汉了。她洗去了烟尘与疲惫，在夜的怀抱与灯光的映衬下，显出一种意外的柔婉与静美。那光晕是她的颊彩，湿润的空气是她新沐的肌肤，静默的井架是她绾起的发髻。她宛如一位初长成的少女，褪去了稚拙，还未染上尘俗的疲倦，只是那般清新地、亭亭地立在那里，带着些许羞涩，又有着无限的可能。白日里那些机械的轰鸣、工友的吆喝、奔忙的车辆，此刻都沉入了这片光与影的温柔梦里，只剩下一种博大的、安详的呼吸，随着夜风，微微地起伏。 我站在那儿，看了许久。方才电话里那点无着落的牵挂，身上残留的寒意，仿佛都被这静谧而妩媚的光景吸了去，涤荡得干干净净。心里只剩下一片温存的宁静，像这被雨洗过的矿山夜，清澈，而蕴含着光。 本网通讯员：张安坤 （编辑：东北亚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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