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媛：抓娃娃

商场角落里排着些花花绿绿的机器，内中填塞了各色布偶，便是抓娃娃的所在。这游戏不知何时时兴起来，竟引得无数人驻足、掏钱，继而与那铁爪周旋。

那铁爪着实狡黠得很。悬在半空，晃晃悠悠，看似威猛，实则软弱无力。每每将要得手之际，便故意松了劲，教到手的玩偶又跌落回去。人们明知如此，却仍不死心，以为下一次便能看破它的诡计。

常见年轻男女相携而来。男生投币，女生指点，四只眼睛齐盯着玻璃箱内。铁爪落下时，两人屏息凝神；玩偶滑脱时，便一同叹息。偶有所获，那欢喜竟胜过得了什么珍宝，女生抱着布偶，笑靥如花，男生也自觉成了英雄。其实那玩偶的价格，早已数倍于市价了。

也有独自前来的。多是青年，面色凝重，与那机器较劲。投一个币，又投一个币，眼睛渐渐发红，像是赌徒见到了骰子。他们不与任何人言语，只死死盯住猎物，仿佛那不是绒毛玩具，而是什么人生至宝。有时竟能耗去百十元钱，换得一个廉价玩偶，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
最可怜的是孩童，扯着父母衣角，眼巴巴望着里面的小熊小兔。父母投了三五个币，一无所获，便硬拉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走开。那孩子一步三回头，目光黏在玻璃箱上，仿佛失去了最亲密的伙伴。其实不过转眼之间，他们便会破涕为笑，被别样玩意儿吸引去了。

我常想，这抓娃娃的游戏，何尝不是人生的缩影？人人皆有所求，为此付出代价，有时得手，常常落空。明明知道希望渺茫，却仍忍不住一试再试，为那瞬间的欢喜，付出长久的努力。

那铁爪最是狡黠，给人希望，又让人失望，但总在最后关头给予一点点甜头，教人下次再来。人生诸事，岂非大多如此？我们都在无形的玻璃箱外，投下自己的硬币，操纵着摇摇晃晃的命运之爪，去抓取心仪之物。

有时看得分明，抓得准确，却终于在最后一刻失手；有时漫不经心，随手一试，反倒意外获得。得失之间，原无定数。

终究是游戏罢了，何必太过认真？但偏偏在这游戏中，看出了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