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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掌纹丈量的黎明

    2025-04-29 09:47 [佳文赏析]  来源于:潞安恒通化工    作者:石启平
    导读:又逢五一,技校同学的邀约如一枚锈蚀的铜铃,在记忆深处撞响三十年前的麦浪与粉笔雪。我常在凌晨五点推开窗,看霓虹在玻璃上洇成母亲自留地的金箔,听键盘声与镰刀声在耳蜗深处共振。那些被岁月磨出茧花的掌纹,终将在某个晨昏交替的刹那,化作托起整座城市
            又逢五一,技校同学的邀约如一枚锈蚀的铜铃,在记忆深处撞响三十年前的麦浪与粉笔雪。我常在凌晨五点推开窗,看霓虹在玻璃上洇成母亲自留地的金箔,听键盘声与镰刀声在耳蜗深处共振。那些被岁月磨出茧花的掌纹,终将在某个晨昏交替的刹那,化作托起整座城市的经纬。
            三十年前的天际线总缀着蟹壳青,母亲的镰刀便在这时出鞘。刀刃贴着地皮游走,麦秆断裂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蚯蚓。我挎着竹篮跟在后头,看麦芒在她挽起的裤脚绣出金线,汗水顺着鬓角滑落,在衣襟洇出盐霜绘就的地图。
             “麦穗低头时最甜。”她教我辨认成熟的麦粒,指尖抚过麦芒的弧度像在抚摸婴儿的胎发。正午的日头将麦田烤成锡箔,她的草帽檐压得很低,阴影里浮动的汗珠却比麦芒更亮。最难忘是雷雨将至的黄昏,她突然扔下镰刀扑向倒伏的麦捆,用身体压住那些被狂风掀翻的金色波浪。雨幕中,她弓起的脊背与麦浪融为一体,恍若土地里长出的另一株麦子,根须早已扎进岁月深处。
           暮色漫上田埂时,她用麦秸编蝈蝈笼,说麦芒扎过的手编出的笼子最结实。我数着她掌心的沟壑,发现每道裂痕里都嵌着半粒干瘪的麦壳,像岁月偷偷埋下的星子。归巢的燕子剪碎火烧云时,她忽然哼起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,歌声惊起一群麻雀,翅膀拍打麦穗的沙沙声,竟与她此刻的哼唱同频共振。
           父亲的书桌是块被粉笔灰腌入味的方舟。他总在预备铃前五分钟到校,用蓝布手帕擦拭黑板,粉笔槽里的白色雪粒便簌簌落在他的袖口。我见过他板书时扬起的粉尘,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,像无数停驻半空的萤火虫;也见过他握红笔批改作业的模样,食指关节被墨水染成靛青,仿佛握着支永不枯竭的炭笔。
           最震撼是小学四年级那年的公开课。父亲讲《小英雄雨来》时突然哽咽,粉笔头在“雨来咬着牙,血从嘴角淌下来,硬是不说李大叔藏哪儿了”处洇开湿痕。后排的校长咳嗽示意,他却转身在黑板上画起故乡的稻田,稻穗的弧度与母亲割麦的姿势如出一辙。下课后我冲进教室,正撞见他往掌心呵气——常年握粉笔的指节已生出冻疮,裂口里渗出的血丝在作业本上洇出淡红的梅。
            某个雪夜我去送饭,隔窗看见他伏案的身影。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长成一座嶙峋的碑。教案本边沿堆着高血压药盒,保温桶里的姜汤早已结出油花,而他的钢笔仍在稿纸上犁出深深的沟壑。窗外的雪落得很急,像无数支粉笔同时折断,而那些飘进室内的雪花,落在他的白发上竟分不清是雪还是粉笔灰。
           成年后的劳动总在子夜涨潮。台灯将我的影子钉在墙纸上,键盘敲击声如潮水漫过脚背,在显示器蓝光里浮沉。改到第五版文稿时,我忽然听见血管里奔涌着两种声音:一种是母亲镰刀割开麦秆的裂帛声,一种是父亲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,它们在颅骨深处碰撞,迸出细小的星火。
           某个冬至加班的深夜,视频那头传来厨房的响动。母亲正揉着发面,案板上的面粉被台灯镀成暖金色。“你爸又在改学生卷子。”她把镜头转向书房,父亲佝偻的脊背几乎要埋进教案堆里。老花镜滑到鼻尖,他仍固执地用红笔圈点,像在麦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。忽然有雪花扑在窗上,映得他两鬓斑白如覆了层薄霜。
           我摩挲着键盘上磨出包浆的F、J键,指尖已生出与父母相似的茧。那些在深夜绽放的茧花,原是岁月颁发的另一种勋章。它们提醒我:当城市霓虹取代麦田萤火,当PPT动画替代黑板板书,劳动的基因始终在血脉里奔涌——我们不过是在用不同的方式,重复着丈量土地、播种希望的古老仪式。
           今晨五点,我站在东城公园。晨雾中环卫工扫帚划出的弧线,将玉兰落叶捆成金黄的麦捆,扫帚柄上磨出的竹节与母亲当年捆麦的草绳结,在熹微里泛着相似的哑光。远处郯城一中的晨读声乘风而来,混着未来城工地塔吊的轰鸣,在楼宇峡谷间激起奇妙的和声。某个瞬间,我忽然看见三双手在晨光中重叠:母亲握镰的右手,父亲执笔的左手,以及我敲击键盘多年已微微变形的十指。
           风掠过指尖时,那些在岁月里蜿蜒的掌纹开始发烫。母亲掌心的麦芒、父亲指缝的粉笔灰、我键盘上的咖啡渍,此刻都化作金线银梭,在时空经纬间穿梭编织。种子公司早餐铺的蒸笼正腾起白雾,外卖骑手的头盔在朝阳下闪烁,清洁工的竹扫帚划出优美的弧——原来整座城市都是部巨大的织机,而我们的双手,正是穿梭其间的梭子。
           天际线泛起鱼肚白,城市在沉睡中翻身。无数窗格次第亮起,像母亲麦田里滚动的露珠,像父亲黑板上跳跃的粉笔字,像我此刻键盘上永不熄灭的星光。这些微光终将汇成璀璨的银河,而银河的源头,不过是某块自留地里弯折的脊梁,是某间教室里飘落的粉笔雪,是此刻我指尖下流淌的,对这片土地最深情的注脚。
           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,我伸手触碰玻璃上的倒影。那些被麦芒、粉笔灰与键盘磨砺出的茧,此刻正与城市的天际线完美咬合——原来我们都在用不同的姿势,将生命编织进时代的经纬,让每一滴汗水都成为丈量大地的刻度,让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托起朝阳的掌风。而那些在岁月里交叠的掌纹,终将在某个黎明时分,化作城市永恒的年轮。



            本网通讯员:石启平

    (编辑:韩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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